马耳他一日记

地中海的碧海蓝天

从住的公寓走去圣托马斯湾(Il-Bajja ta’ San Tumas)只要三分钟。

清晨的时候我听见瑞闵轻手轻脚地洗漱声响,然后带上门去跑步,我在迷糊中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在马耳他那几天,清晨的时候总是下雨,瑞闵毫不在意,他下了楼就往托马斯湾跑去,然后沿着公交车道一路在海岸线上奔跑,十公里的距离。他回来的时候,走进屋里,身上像是升腾而起一阵水雾。那时候我们起床了,开始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煎鸡蛋,做三明治,面包是本地的,肉类大多是意大利产的,包装袋上印着意大利的国旗。

被地中海的蔚蓝海水环绕其中,马耳他共和国的国土由五个岛屿组成,其中只有马耳他岛、戈佐岛(Gozo)和科米诺岛(Comino)上有居民。我们一行住在马耳他岛东南角的马尔萨什洛克(Marsaxlokk),这里仿佛一个偏远的小镇,每每清晨出门,夜色中回来,公交车开到这一带已经不剩几个乘客了。

第一天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们从机场坐公交车来到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是不高的房子,带庭院,越靠近圣托马斯湾,房屋越来越低矮了,出现了大片的空地和田野,绿色的植物开始蔓延。围墙是用椭圆的石头垒起来的,在阳光下有金黄色的光泽。围墙上长着仙人掌。扁而宽大的叶子到处攀爬,车子开过,尘土飞扬而起,缓缓落在它们身上,让它们的绿变得灰扑扑的。我恍惚之间有点走神,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中东太像了,但这一切景象,却是存在于地中海的心脏之处。

隔天清晨,我们吃过早饭,一起走去圣托马斯湾。我们是在冬天的时候去的马耳他,那时天气凉爽,天上的云闪着银色的耀眼光芒,一团一团仿佛离得很远,却又始终蔓延不决。阳光明媚,我们很快来到了海岸边。望出去,海湾的远处,有几个黑点,背着光,我们看出来了,有人在游泳。海水仍然是冰冷的,我蹲在礁石上,把手伸进水里,一股寒意窜了上来,看见水里的鱼,我才猛然意识到,那海水实在过于澄净了,那些鱼儿看起来就如悬空一般,唯独金属光泽的粼粼波浪还在提醒着你海水的存在。

但稍远一些的海水透着某种绿,仿佛远古时期的铜器身上长出来的锈,明亮夺目却是自然而然的,唯独最远处的海水是蓝色的,那是一种颜料般的明亮蓝色,海水就这样变换着色彩,一直绵延往前,直到与天色融为一体。

 

骑士团的国

从海湾走上来,我们在路边等待公交车。那个站的名字是Bajja,是马耳他语,我猜是“海湾”的意思。

马耳他语里满是这个岛屿国家漫长历史的痕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像是阿拉伯语的拉丁字母转写。往后才知道,原来马耳他语最开始的时候,便是阿拉伯语。漫长的历史进程里,这个国家被各种外来的势力统治,法语、英语、意大利语也毫不客气地在马耳他语里留下自己的影子。

车来了,马耳他的车辆靠左行驶,这或许是英联邦国家的习惯,刚到的时候总是忘记这点。公路沿着海湾往前,海岸上的植被绿意盎然,风吹来呼呼作响,望出去是无尽的海,地中海的阳光尽管明媚,但这里的海却总让人有悲伤的感觉。

我们要去瓦莱塔,马耳他共和国的首都。位于地中海心脏的这几个小小岛屿,早在公元前十世纪,就有腓尼基人定居,此后漫长的三千年时间里,历经古罗马、迦太基、罗马共和国时代,繁荣昌盛的马耳他在地中海的贸易中成长起来,而后便是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的统治。

而在今天的各路旅游杂志和文章中都无法绕开的“马耳他骑士团”则是在1523年从罗德岛迁移来到马耳他的。那时他们称为“医院骑士团”,作为历史上三大骑士团之一,是为了保护本笃会在耶路撒冷的医护设备而成立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的军事组织。1565年,更名后的马耳他骑士团击败了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在马耳他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之后,骑士团团长瓦莱特(Jean Parisot de la Valette)决定在废墟之上重建一座都城,这座城市也因他得名“瓦莱塔”。

下了车,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去了。我们路过Triton喷泉,看见池子里不可避免的各国硬币,过了座桥,便是进了瓦莱塔的城里了。这座城必然是古老的,从瓦莱特下令建城,再到拿破仑大军远征埃及时路过此地,赶走马耳他骑士团,尔后沦为英国殖民地,一直到共和国成立,如果不算过往的漫长历史,唯独建城至今也过去四百多年了。

瓦莱塔很小,街道上的游客中,亚洲人的身影极少。倒是法国人极多,到处都能听到法语。我们漫无目的地闲逛,打算穿过几条街道,往海边走去。地图上看,瓦莱塔位于小小的塞伯拉斯半岛,延伸进地中海里,走到海边,望向另一边,便可以看见对面的三姐妹城,它们和瓦莱塔就如同触角一样,伸进海里,伸向彼此。

 

落日余晖中的海岸

街道上面包坊的玻璃柜里,可以看见那种长得像饺子的面包,本地人叫它Pastizzi,是烤出来的食物,如果趁热咬开,里面芝士的浓郁香气让人难以忘怀。此外,街道上还有许多冰淇淋店,或许因为真正的旅游旺季是夏天,欧洲人大多是来这里享受阳光的。但那些店里的冰淇淋,却总是打着意大利制造的旗号。

一路上,我一直在寻找那种名为Kinnie的饮料。游人提到它的时候会说它的苦味,但文字到底很难说清楚那是怎样一种味道,不过,等我买到它并且喝下那瓶颜色如可乐一般深沉的饮料时,就能明白过来,味道也不过尔尔,喝它,因为毕竟它是为数不多被贴着“马耳他特产”的食物了。喝完才知道那是橘子皮汽水,这或许能够解释它的苦味,不过喝到最后,还是有一些甜意的。

越是靠近海岸,街道越是狭窄,陡坡变得让人惊奇,午后的阳光打在漆黑的街道上,车轮千百次碾压过的地方,变成两条银色的亮带。阶梯也变得多起来,绕着弯向下走,拐过各式各样的街角,偶尔会路过一些插着国旗,或者骑士团旗帜的建筑,不过它们往往大门紧闭,墙上的铜牌闪闪发光。还有那么一下,我们穿过了一栋白色的建筑,里面的人却都似乎不关心我们的路过,从另一个方向的玻璃门走出去时,回头看见玻璃窗上的一行小字,是马耳他大学的某个校区。

街道一路下坡,七拐八拐,就到了海边。忽然看见海岸对面的建筑映在落日的余晖里,那便是三姐妹城:维托里奥萨(Il-Birgu)、森格莱阿(L-Isla)和科斯皮夸(Bormla)。我们才恍然发现原来穿过这小小的瓦莱塔,花去了整个下午的时间。那时太阳马上就要掉下去了,我们站在堤坝上,对岸是三姐妹城,金黄色的光芒让它们显得精巧而迷人。渔船和货轮停靠在岸边,风平浪静。

沿着海岸往回走,遇见了一只猫,它跟我们走了一会儿,停下来了。再回头看的时候,它已经消失在夜色降临前的暮色中。海更加平静了,落日的离去是迅速的,我们看见了圣埃尔莫要塞,它比瓦莱塔这座城要更古老一些,在1565年那一战中,亦扮演了当之无愧的英雄角色。不一会儿,我们望见远处亮起来的灯塔,还有在黑暗中伸往地中海的长长堤坝。